看到和英出版英国作家艾伦·亚伯格(Allan Ahlberg)的图画书新作《蜗牛屋》,不禁松了一口气。不知是出版信息的不足,还是这期间他确实没有图画书作品?这是自从九四年他的创作搭档也是他的画家太太珍妮特·亚伯格(Janet Ahlberg)过世后,看到他的唯一新作。
一般读者对他们夫妻也许陌生,不过如果提起正传出版的《快乐邮差过圣诞》,知道的人就多了。这本书平常在书店里看不到,到了十二月圣诞节左右就会上市,这种情形已经很多年了。
艾伦·亚伯格的文字作品除了图画书,还有很多少年小说和诗集。其中以邮差送信并和童话故事主角互动所发展出来的图画书,亚伯格夫妻共创作了三本。第一本名为《The Jolly Postman; or, Other People's letter》(1986) ,它是借着送信的邮差,分别造访流传已久的童话故事要角。童话故事的主角们在“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”的结局后,不再石沉大海 ,已有了新的消息。这书与其说是邮差先生送信给大家熟悉的故事人物,不如说是他为读者捎回来童话故事人物的近况,好像他们至今仍活在某处。
在美国现代版童话名作家Jon Scieszka(中文版《臭起司小子爆笑故事大集合》作者)和画家Lane Smith这对拍档尚未崛起,他们合作的第一本书《The True Story of The 3 Little Pigs》(1989)尚未问世之际, 对岸英国亚伯格夫妻书中,〝灰姑娘和他的夫婿正要搬家,面临出售城堡的境遇〞,以及〝杰克与魔豆树中的巨人居然温柔地怀抱着幼儿〞等等情节,真是震惊了西方图画书界。这本书得到的奖项包括英国的Emil Award、荷兰的Book Key Prize、以及法国的Prix du Livre Pour la Jeunesse 奖。
第二本是《快乐邮差过圣诞》,原名《The Jolly Christmas Postman》(1991),延续第一本的点子,加入了耶诞的气氛。得到英国的格林威大奖(Kate Greenaway Medal)。第三本也就是珍妮特.亚伯格最后的作品,名为 《The Jolly Pocket Postman》,几年前在书店里看到迭了两尺高,卖六折多,颇为它的不被人知以致如此贱卖遗憾,当时打了许多电话通知同好。此书的邮差因为送信时意外受伤昏迷,书中的童话故事人物,有的出现在他昏迷前与清醒后,有的则是出现在他昏迷的梦境里;而梦境里和童话故事主角们追逐不休的邮差是缩小的,小到这本书还要附赠一只小放大镜。现在,当艾伦.亚伯格遇到一位“对中古世纪的手抄本装饰画作非常感兴趣,尤其是盛行于十六、七世纪的微型画,… ”(和英笔记本P.86)并且画风和珍妮特·亚伯格接近的画家吉里安·泰勒(Gillian Tyler)时,这“缩小”的点子,延续到《蜗牛屋》里,是极其自然的事了。
真实且传神的家庭生活情境
珍妮特·亚伯格的画温和美丽,每个画面都非常生活化,不论室内或室外,放眼望去,所有的房舍、景物与对象好像都该在那儿。举《Peek-A-Boo》一书里的厨房为例:系着围裙的妈妈弯着腰正在倒汤,桌上有切一半的面包、铜钱掉出来的皮包压在报纸上、果酱和杯盘散置着、地板上是玩具和一只鞋、水龙头滴着水、水槽里泡着洗一半的衣物、墙上挂着月历和贴着小孩的画、绿格子窗帘的玻璃窗外是跳绳的女孩……;这些景象钜细靡遗地描绘家中一角,家的感觉既真实且传神。有兴趣做功课的读者如果在有关“家”这个主题的作品中作比较,看不同画家如何以室内摆设与生活物品来传达家庭生活情境,便不难发现珍妮特·亚伯格的突出且予人深刻印象了。书中另一幅公园图,也令人有如置身其中般容易感受愉悦悠闲的气氛,难怪有插画家忍不住要抄它。
《蜗牛屋》的画家吉里安·泰勒和珍妮特·亚伯格的画应该说异中带同;仔细看,吉里安的画用更多细密如针般的线条去处理“面”,对于物象外围的轮廓,她习惯用中断的短曲线去钩。她和珍妮特·亚伯格一样有生活化的布局,一样流露出图画书里的“英国风”(和英笔记本P.79)。
到底什么是图画书里的“英国风”呢?它是一种很容易感受与认同却不一定能说清楚的风格,但只要排开Kate Greenaway(1846–1901)、Beatrix Potter(1866–1943)、Janet Ahlberg(1944–1994)等人的作品,就可以发现这些英国画家的共同特色︰他们是淡彩的,是田园的、生活的,并且以沾水笔钩着柔和的线条。这些风格延续下来,就连近年的Angela Barrett、Bernadett Watts、或是《野蔷薇村的故事》的Jill Barklem、《小菲菲和新弟弟》、《家》、《小阿力的大学校》等的 Catherine Anholt也有一点味道。
顺手拈来的故事当中……
《蜗牛屋》里的图大大小小不少。如果先只看说故事的奶奶,包括说故事前与说故事后共有十一幅之多;她的左右手搂着两个孙子,旁边的娃娃车里还有一个小婴儿,每个画面都是同样的四个人,依着文字的描述画出:“…奶奶转身帮他把帽子戴好。”“…奶奶顺手挥走一只飞蛾,…”“瓜瓜把厨房的灯打开,奶奶抱着婴儿走了进去。”等姿态与表情。其余大小方格子里的图,有时是一个场景、有时是分解图、有时像连环画,才是故事内容。在同一个跨页里做不同角度的表现,令人想起Tomi dePaola的《阿利的红斗篷》,它也是在主轴故事进行之外,还有小主题贯穿全书,读者可以注意那只一直出现的黑脸的羊,试着了解它的心情;或者留意每一页忙碌的小老鼠,看它到底在忙些什么。《蜗牛屋》因为是奶奶在说故事给孙子听,故事进展中,时时还要回到奶奶与孙子的对话,加上图画里还有说故事时环境与时光的更迭,连画眉鸟、猫儿等也相左右,显出奶奶说故事的顺手拈来。
《蜗牛屋》里有好多幅主角在花草丛中的图非常漂亮。这种连画家自身也缩小在看周遭的取景方式,在西洋美术名画中也可见到,那就是鲁索(Henri Rousseau 1844-1910)的作品。此外,巧的是杨志成(Ed Young)的《但愿我是蝴蝶》、岩村和朗的十四只老鼠系列等书中也有相近的作画角度。在《但愿我是蝴蝶》中,Ed Young用粉彩来画小蟋蟀生活的田园世界,但不若《蜗牛屋》那么细腻写实。虽然两者都在故事背景中凸显自然世界的美妙,《蜗牛屋》着重美丽花草的形态描绘,而《但愿我是蝴蝶》则捕捉绚烂的色泽与斑驳的光影。如果说《蜗牛屋》适合“细细的看”,那么《但愿我是蝴蝶》则适合“远看”;推远了距离,模糊的草丛与树荫、硕大的青蛙与蝴蝶在地上的身影就都清楚明朗了。
珍妮特·亚伯格虽然留下不少作品,她的英年早逝不只是英国,也是世界图画书界的损失。不过我们乐见新人吉里安·泰勒以精湛的画艺成为艾伦·亚伯格的新搭档,期望她创作出更多像《蜗牛屋》一样值得收藏的好作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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